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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0章 04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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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府途中, 杜月娥滿面紅光,身姿昂揚, 手中的詔書被她捧在掌心, 唯恐一閉眼便沒了, 這是天大的殊榮, 商賈之婦竟能敕封誥命。

南楚開天辟地頭一遭,簡直是光耀宋家門楣。

馬車壓到石頭, 顛簸著,杜月娥忍不住擡眼看了看身旁的顧妝妝,想起當初天寧寺無塵說過的話, 少夫人乃有福之人,這份福氣, 難道真是她帶來了的?

手中的詔書仿佛閃著金光, 熠熠生輝,杜月娥抿了抿唇,又念著在皇後殿內宿了一宿, 禁不住面上意氣風發, 難遮於表。

而顧妝妝自上車後,便一直合眼佯裝睡著, 心中萬種情緒紛擾覆雜, 攪得她不得安寧。

碧水閣中,楚帝洋洋得意的負手離開,宮女內官看她的眼神,摻雜著異樣的同情與羨慕, 顧妝妝終是大著膽子繞到塌前,只掃了一眼,便緊緊咬住下唇,渾身抖得不成樣子。

軟塌上有些斑駁點點,濁白色的東西染在衾被上,有些弄到窗牖邊緣,她哪裏還能看下去,煞白著小臉形如槁木一般,連怎麽出的碧水閣都忘了,下臺階的時候,有內官低低喊了聲,“貴人,小心。”

顧妝妝回頭,失了焦的眼睛無神的看著那個頎長的身影,他低著頭,清瘦俊俏,顧妝妝張了張唇,眼眶盛著漣漣委屈,紅彤彤的,一眨,便陡然滑到腮邊。

內官的手微微一顫,眉眼輕擡,顧妝妝盯著他,半晌說了句,“多謝。”

他的手指握在掌心,薄唇始終抿著,讓整個臉部線條顯得分外剛毅。

“妝妝..醒醒,這都睡了一路了,昨夜沒休息好嗎,起的倒是很早。”杜月娥拍了拍她的胳膊,顧妝妝清了清嗓子,才發覺鼻音有些濃重。

她小聲道,“許是飲酒過多,眼下頭疼的厲害。”

杜月娥難得心情好,只摩挲著真絲衣袖,感嘆,“改日我們婆媳二人再去一趟天寧寺,無塵大師的話可是真靈,我封了誥命,這對宋家來說,是天大的榮耀,必定得去還願。”

顧妝妝也不言語,摳著手指垂著眉眼,宋府的一切熱鬧繁華,與她眼中仿佛隔岸觀火,他們熱鬧著自己的熱鬧,她也獨自冷清著自己的難過。

浴桶中的水慢慢涼了下來,顧妝妝無力地靠在桶沿,抓了捧木樨搓在肩上,淡淡的花香遮掉昨日的氣息,她用力摩挲著皮膚,直到皙白變得通紅,麻木變得生疼,指甲縫裏是摳掉的皮肉,她將手泡在水裏,忽然聽到一聲驚叫。

“夫人,你怎麽了?!”

畫眉一扭頭便看見顧妝妝滿是血痕的肩膀,嚇得她摔碎了新換的茶盞,但反映過來,連忙跑去桶邊心疼道,“夫人,你自己抓的嗎?方才還沒有,這是怎麽了,好端端的皮膚你抓它作甚?!”

顧妝妝莞爾一笑,嬌憨道,“大約是吃了不該吃的東西,癢的厲害。”

畫眉籲了口氣,關切的嘆道,“幸好還有祛痕膠,你也該忍忍的,玉瓷一樣的皮膚,竟叫你抓成這副模樣。”

“畫眉。”顧妝妝趴在桶沿,眼睛裏似漣漣水色,柔媚動人,“你說,公子喜歡我嗎?”

“公子?”畫眉一時沒反應過來,摳出藥暈染在掌心的時候,恍然大悟,便笑著篤定道,“自然是喜歡的,不止是喜歡,奴婢覺得公子離不開你。”

做戲的吧,天底下誰又離不開誰,不過沒有遇到壓死駱駝的稻草罷了。顧妝妝心裏冷哼,面上卻依舊嬌柔甜軟,“我明日要回趟顧府,你幫我同母親說一聲,我睡了,不過去叨擾她了。”

杜月娥正在興頭上,不管什麽事,大約都會點頭同意。

臨睡前,她還想著,幸好,幸好宋延年給她配了避子的香粉,否則現下還得臨時抱佛腳,出去沒臉沒皮的親自買,可真是有先見之明。

數百裏之外的彭城,宋延年方從一處官宅後門出來,曾賓便悄悄跟了過去,待兩人走到僻靜的小道,曾賓這才壓著嗓音道,“鄞州平南侯近幾日加大了操練力度,將五萬駐防往西遷移,暗中逐步逼近越州。”

越州橫亙在臨安城和鄞州之間,前些年楚帝派平南侯到鄞州鎮守,他過了幾年逍遙日子。這年卻在暗中擴充兵馬,購置糧草,其意圖顯然可見,平南侯想要謀反。

平南侯是皇後的父親,楚帝的舅舅,也是當年助先帝逃竄到臨安立國都的功臣。

中宮皇後對楚帝甚為縱容,但凡他看中的女子,悉數納入後宮,寬容不妒,頗合楚帝心意,卻不知這份胸襟究竟是因為皇後的身份,還是為了懈怠楚帝的戒備。

她必然是明白平南侯意圖的,故而才會在中宮以溫柔刀,慢慢割裂楚帝的血性,讓他沈迷酒色,甚至服用五石散來作樂助興。

在宋延年看來,楚國之亂,遠遠不夠。還應再添一把火,才能真正燒的起來。若是平南侯長驅直入,楚帝只會被動壓制著挨打,必然一擊即潰,無法延伸戰局。

此番他親赴彭城,為的便是此事。

彭城是晉王屬地,晉王是楚帝的胞弟,當年冊立東宮的強勁對手。

宋延年之所以會選晉王,原因很簡單,因為晉王身邊有個心腹近臣,恨楚帝入骨,有他在,便能傾盡全力說服晉王發動兵變。

楚國就像一塊煮熟的肥肉,松軟到人人都想啃咬,真的是爛到骨頭裏了。

宋延年慢悠悠的騎著馬,回頭看了眼消失在夜色中的周府,唇角慢慢湧起一抹笑意。

現下要籌劃的,便是如何返回北魏了。

可謂夫妻心有靈犀,顧妝妝合眼睡覺的時候,心裏想的同宋延年一般,一個為了美色不惜敕封商賈之婦誥命的皇帝,他所統領的皇朝,離覆滅著實不遠了。

翌日她同四個姨娘摸了一整日的牌,臨近傍晚,又拖拖拉拉不提回府之事,最後還是菊姨娘主動問了句,“妝妝,要不然在娘家多住幾日?”

誰都沒想到,顧妝妝竟然一口應允。

這倒讓四個姨娘面面相覷起來,婚後頭一遭,先前都是當日來當日回,反常,極度反常。

菊姨娘甚至扯起了幌子,打著哈哈道,“你的閨房一直空著,沒住人不假,可到底有些黴氣不是?”

顧妝妝點了點頭,覆又認真的同她說,“不妨,菊姨娘的房間最是敞亮,今夜我便陪菊姨娘睡,明日若是還有黴氣,我便去陪梅姨娘,後日...”

眼看她要點一圈名,菊姨娘忙出聲打住,蹙著眉納悶,“你不會同姑爺吵架了吧?”

“怎麽可能?”顧妝妝誇張的動了動肩膀,“我們從來不吵架,夫君可好了,他眼下去了彭城,好幾日都回不來呢。”

菊姨娘見她沒有異樣,這才收回審視的目光,正色道,“好了,我可不願跟別人一起睡覺,你的閨房府裏日日清掃,沒有一絲黴氣,盡管住,等姑爺回來接你再說。”

顧妝妝拉著她的胳膊,輕輕晃了晃,“菊姨娘,你這是嫌棄我還是心疼我?”

菊姨娘戳了戳她的額頭,“嫌棄的要命!”

梅若雲穿著一襲素凈的纏枝牡丹紋長裙,不緊不慢的搖著團扇,“看在你打牌總輸銀子的份上,今晚我讓小廚房給你燉上燕窩蓮子羹,再加個金絲炒銀耳,翡翠四喜丸...”

顧妝妝松開菊姨娘的胳膊,轉頭抱緊梅若雲的手臂,附到她臉頰親了親,“明日我接著輸!”

柳芳菲從懷裏掏出一個青玉瓶,拍到顧妝妝手裏,“夜裏蚊蟲多,將瓶子開口放置在床頭,可保一夜安寧。”

顧妝妝眼角生熱,揉了揉鼻子嘟囔,“你們真是,誠心讓我出醜,我爹這輩子做的最對的事情,便是娶了你們四個姨娘,又俏又颯。”

“你這馬屁拍的,若是我不拿點東西出來,豈不是跟著她們平白沾光?”蘭沁荷十指纖纖,細白如蔥,眉眼微微一挑,自有風情萬種,她從頭上拔下一支簪子,招了招手,顧妝妝美滋滋的俯下頭去。

蘭沁荷將末端嵌著潔白荷花的玉簪插入她挽起的發髻中,“等我老了可要好好孝順我。”

顧妝妝煞有其事的點了點頭,一邊摸著發間的簪子,一邊揮手拍著鼓鼓的胸脯保證,“放心,有我在,保準咱們餘生過的富足安穩。”

說這話的人,半夜在床上抱著衾被滾來滾去,總也睡不著,時不時發出陣陣唉聲嘆氣,外間的畫眉也被吵了起來,披著衣裳過去看她。

甫一低頭,便見顧妝妝睜著兩只大眼睛,忽閃忽閃的望著自己,著實將畫眉嚇得不輕。

“夫人,你為何大半夜不睡覺,是要喝水還是如廁?”畫眉躬身將手壓在膝蓋,見顧妝妝精神煥發,毫無睡意的盤腿坐起來,不由得摸了摸後腦勺。

“畫眉,我教你認字吧。”顧妝妝說完,便真的要趿鞋下床,畫眉連忙拽住她的胳膊,帶著哭腔求饒,“夫人,你可饒了我吧,大半夜的,哪有起來認字的啊。

你到底怎麽了,有事別憋在心裏,奴婢害怕!”

顧妝妝不解的看著畫眉,遲疑了半晌,不以為意道,“畫眉,我能怎麽了,我沒事啊,你不是一直想認字嗎,我教你,反正現下無事,閑著也是閑著。”

大半夜的能有什麽事,正事該是睡覺。

畫眉欲哭無淚,拼命搖頭拒絕,卻見顧妝妝已然走到書案前,抽出封好的簿子,研墨後沾了汁水,提筆便寫。

“氣死夫君三十六計...”

作者有話要說:  顧妝妝:我已經黑化,以後諸位請不要叫我小可愛,請喚我鈕祜祿.妝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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